双花/ 什么锅就配什么盖儿
“你去过这里么?”张佳乐戳着地图上的目的地,“你看见我那包薯片没?”
“没去过,没看见。”
孙哲平开着车,公路旁的景快速从车窗两边划过,连成一道仓促的绿色。
眼看着张佳乐无聊到开始来回扒拉车窗开关,他讲:“你能不能看看任务资料?”
“我看了啊,叫什么伯特什么的,冷却方式没要求,也没有附加内容。”
孙哲平松了点油门:“具体信息呢?”
“哦,那个啊。”张佳乐从副驾翻到后座,“留给你看。”
摊上这种搭档算是什么事啊,孙哲平瞄了眼后视镜,正巧对上张佳乐从垃圾袋里捡出空薯片袋,喉结动了动。
“孙——哲——平——”张佳乐从后座锁喉。
“开车呢你干嘛。”
“你说我干嘛,薯片没见过是吧?没见过是吧?!”
“行了行了开车呢别闹。”
吵吵闹闹之下,两个城市间隔的路程就都被抛在后面,开着小破车从钢铁丛林跻身海滨小城。
在都市模样逐渐趋向同质化的时代,这座城市还保留下不少红瓦顶白墙面的传统建筑,错落有致。
张佳乐蹲在小商店门口发呆,脖子上还挂着相机,像极了闲极无聊的观光客。
谁也不知道他是街对面的屏幕上播报的新闻里,那场高层爆炸的制造者。
“怎么是你啊,咱们多久没见了,对了,你那个搭档呢?”
小商店采光不好,店老板斜靠在收银台后面讲话,看不清面容。
孙哲平站在他对面:“在外面等我。”
“最近行情不好啊,C4没货。”老板点了根烟。
“别的呢?”
老板摊开手,做出一无所有的架势。
孙哲平推门出去,引得店门口的琅铛响了几声。
“补给什么时候到位?”张佳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没有补给。”孙哲平带来坏消息。
没有补给,他们刚做完一票大单,身上的武装大概属于赤贫阶段,这座城市里还有一位先生的性命等待冷却。
街上人不多,太阳余晖洒在每个人身上,让这个小城显得格外温柔,张佳乐拽了一把他的衣角:“我们晚上去吃烧鹅吧。”
“行。”
餐厅不少,但张佳乐指点江山挑三拣四,生生把晚饭拖成了夜宵,才在海边上选出来一家。
“你看这个地势,”张佳乐右手捏成拳打在张开的左手上,“易守难攻。而且一旦有情况,还有水路可以供我们逃跑。”
服务生拿着菜单在旁边笑出了声。
孙哲平坐在对面扶额:“我好想说不认识你。”
“你清醒一点,我们可是搭档啊。”张佳乐一脸理所当然,顺手接过服务生手里的菜单。
这家餐厅的装修风格非常田园,桌椅柜台都是木质,还有不少盆栽装饰。看其他桌上的菜品也色香俱全。
不知是过了饭点还是因为在旅游淡季,没有多少顾客。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按照张佳乐的说法,易守难攻。能看到海面和月亮,有风卷进来,带着些咸味。
孙哲平坐在靠里面的位置看资料,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小活,从商业帝国退休的——老会计,独自居住,住宅安保措施几乎等同于没有,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有一个保姆。
不,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他们补给不足。
孙哲平回过神来,对面的家伙已经快把前菜吃的盘光碗净,他被惊了一把:“你几辈子没吃饭啦!”
“你,”张佳乐咽下一口菜,“你要是想不明白该说什么,你就别说。薯片的事我还记着呢。”
“头绳的事我还记着呢。”
眼看着要翻起旧账来,留下把柄较多的张佳乐赶紧喝了一口水:“行了行了,冤冤相报何时了。那个你资料看的怎么样了。”
“就是下午那个问题。”清洁任务做多了,多少都有点火力不足恐惧症。
何况身边带着这位放烟花大户。
“明天先去核对情况吧。”张佳乐挥挥手,在公共场合聊这种话题不合适,而且更要紧的是,服务生端着烧鹅走过来了。
夜里风大,沙滩上的沙粗粝又潮湿,月光在沿岸被浪打得稀碎。只有几个人影散落。
“大孙,快,念诗。”张佳乐走在前面忽然转身,指向和天际糊成一片的海平面喊。
“念什么诗?”
“就是,什么‘他藉由文学重新发现了人’的诗。”
孙哲平赶上去两步:“那不是诗,大文盲。”
“你不是大文盲?想谈硝酸甘油和硅藻土的配比了?”张佳乐凑在他耳边语气凶恶,还往胸口锤了一拳。
孙哲平当即还手,两人打成一团。
“好了,什么锅配什么盖,你是大文盲我也是大文盲,我俩好搭档。”
从领子到裤腿里全是沙子,再闹下去没完没了,孙哲平摁住张佳乐,及时止损。
张佳乐手上动作没停,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只手雷,呲牙笑:“哪天被捕了呢?”
“那就是好狱友。”孙哲平捏他手腕。
“那要是没当狱友直接枪毙了呢?”张佳乐由着孙哲平把手雷拿走揣进怀里。
“那就是好,好一对死鬼?”
“那叫殉情,大文盲。”
张佳乐笑得咳嗽,留在另一只手的一把沙子抛出去也毫无杀伤力。
孙哲平把他拽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回去洗个澡吧。”
张佳乐愣了几秒:“等下,我们订旅店了么,那堆证件还没用过啊?”
“艹。”
孙哲平的回答简短有力。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寻常的调查与核实工作,调查老人的出行轨迹和行为模式,核实资料给出的内容和信息。
如果重复的观看他人生活,无论如何丰富的人生都会在天数叠加下愈来愈乏味。
早餐,咖啡,读报纸,或者别的什么。
孙哲平在这些天里还要额外拦着张佳乐用超市买来的杀虫剂自制些性质不稳定的东西伤人伤己。
确定时间是保姆休息日的晚上,两人从既定路线进入老人家里。
一切都非常顺利,同以往经验并无不同。只是有些小插曲——比如说本来应该在睡梦中悄无声息被冷却的对象却在中途醒来。
他就像所有面临冷却的人那样绝望,其中还有意料之中的愤恨:“他们还是要派人来处理我,呵,走狗。”
孙哲平没讲话,手法娴熟的拧断了他的喉咙。
“说不定有什么故事呢。”张佳乐站在卧室的阴影里笑。
孙哲平将他摆出入睡的模样,当然这可好看不到哪去:“可惜我们没有听故事服务。”
两人压低帽檐从窗口退出,还贴心的把窗户关回原先的模样。就像寻常的“清洁工”那样退回扔在附近街区的车里。
“去哪啊?”张佳乐坐在驾驶座上讲,似乎把提前安排的撤退路线全抛之脑后。
“往前开。”孙哲平低着头卸装备,答话很顺。
于是张佳乐就开着小破车往前去,就像他们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大孙,那天晚上我俩在海滩上,你说不是诗那句话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张佳乐叼了根棒棒糖问,“喂,你别睡觉啊!”
“孙哲平!你别睡觉啊!开车好无聊你不能自己睡觉啊!”
我曾以为世界是遥远而无趣的荒芜,
在无止境的争执里疯狂生长
人类是承载红色液体的粗糙容器
追求不知所谓和荣光
藉由文字
可以重新发现人
在滂沱雨夜里奔跑 在夕阳老去时怅惘
在沉默的 辛呛的 粘稠的 那个瞬间
遇见你
于你而言只是寻常的对视
但我已经在那里渡过了漫长的一生
又及:前文合集上一篇,不看没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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